本来说好呆在温暖的南方过年，但最终拗不过心里的一个闪念，还是回到大雪后的湘西老家。

　　找了黄牛，多花了不少钱；挤了车站，多出了几身臭汗。一路颠簸浑不怕，春节回家，就像每个中国人的宿命，逃得过今年逃不过明年。

　　也不知怎地，一回到那个熟悉的、依然简陋的小山城，看着孩子们红扑扑的脸蛋和红红的灯笼、春联相映成趣，就心中舒坦，路上的种种不耐瞬间值回票价。

　　穿件新衣，蹬双新鞋，理个头发……年味儿就从看似程式化的举动中弥漫开来，再辛苦的人在这个时节也展露欢颜。

　　我在自家的禾堂，摆上一桌四长凳，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和闻讯赶来的朋友吹牛聊天，惬意无比。晒得热了，就端上几杯刚刚打上来的井水，那很清冽，我知道。

　　但在入口的刹那，我紧急叫停，让朋友们别喝了！每个人的水杯里已经落入了几颗黑色粉末。

　　怎么回事？本来干净的水里怎么突然变成这样？我问住在旁边的伯伯婶婶。他们回答，还不是那个冶炼厂！

　　我知道那个冶炼厂，在翻过半个山头的一公里之外，与其说“厂”，不如说是作坊。专门冶炼工业硅，一条大烟囱没有任何环保措施，直接往天空排污。方圆几平方公里内，家家都遭殃，离得近一点的，连炒菜都要加上重重的防降尘措施，否则那些不请自来的黑色“味精”能喧宾夺主。

　　记得一年前我曾询问过当地环保部门，得到的消息是省里早就下文件关停这些高污染、高耗能的小企业，不过他们另一方面又说马上关还办不到，来年有可能。

　　如今一年过去，听家乡人说，该厂可是天天开工，日日放毒，没见任何关停迹象。而且，该厂私人老板又新签了4年合同。也就是说，省里文件到了地方，无非是废纸一张，你说关停，地方不执行，还支持大干一场。奈何！

　　周边居民曾多次向地方政府反映，但每次的结果最后都是不了了之，顶多是现在有了些许的补贴。听当地村里干部私下说，所有补贴加起来也不够厂里两天的利润。

　　我坐在太阳下，突然觉得这个年索然无味。新衣新面的乡亲们，他们新鲜的空气已经被劫持走了，变成了别人的“新气象”。

　　贫穷，真的能成为某些人无耻、堕落，以及出卖他人空气的理由吗？(向杰)